第七十八章 不願意

夜已漸深。

宴還尚歡。

“太皇太後容稟。”藍裙少女，跪伏在地，空曠的殿中回蕩起她平緩清冷的聲音。

端坐在上首主位上天青色常服的老婦，蒼老卻凜凜的眸中，劃過暗光，面上卻依然慈愛，開口道，“難得曄兒鐘情於你，蘇小姐雖然往日行止有些失當，但總是瑕不掩瑜，如今哀家瞧著你溫良乖巧，儀容出眾，也是由衷喜愛，哀家金口玉言，既然說了，這事便算定了，所以這恩，卻是不必再謝了……蘇姑娘是個懂事的，往後你們和美度日，也算不負哀家一番心意。”

太皇太後一番話，是在提醒她一個名聲狼藉的女子，於煊王已是高攀，該知足知恩；也是在敲打她，婚事已成定局，莫想著再翻浪花。[]

這便是皇權的威儀，皇恩浩蕩，不容一點餘地。

平心而論，這樣的婚事，雖然沒有考慮她本意，卻著實也算不上委屈。

若她只是這個時代一個普通的貴族少女，這樣的天降良緣，她可能也是甘之如飴。

甚至，但凡她還是原來的蘇荔，那個好色任性的蘇荔，煊王這樣的身份樣貌，也已足夠她“瞻仰”餘生。

可惜，沒有如果，她是蘇莉，她還想著活命，想著離開這個世界……這樣的賜婚，只能是她不能承受之重。

“太皇太後，臣女……並不願意。”

清脆的聲音，並不算響亮。

卻直接在殿中掀起了“颶風”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不可置信的向那襲藍裙匯聚——這個女子，竟說她不願意！

在她不遠處，面上落寞的齊瀟湘猛的怔了怔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而身後的蘇瓔，整個人驀地一僵，眼神如利箭般射向殿中，前傾的身體，繃的如將斷的弦。

一旁白衣的君玉曄，踉蹌著退了一步，抱著的最後一點希冀，完全破滅。

終於，她還是說出口了，直接而果決，沒有給他留下半分懸念。

可是，明明兩年之前，這個女子，這個笑的沒心沒肺的女子，還那樣亦真亦假的對他說著“得夫如此，婦亦何求”……為什麽……

終於，一直笑的慈愛的太皇太後，沈下了臉，不覆平整的眉頭，凝出一道肅凜的弧度，卻並不開口，只是陰晴不定的望著那道跪伏的身影，冷怒著，沈默著。

啪……

玄底金紋的袖袍下，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掌狠狠拍在了花梨鎏金的案上，“蘇荔，你可知道，你在說什麽”

君千玦的聲音，自殿上傳來，隨之鋪洩而下的，還有天子淩厲的威壓和他冰冷的怒意。

女子堂而皇之的違逆，傷了太皇太後的臉面，傷了君玉曄的真心，更傷了他天家不容攖犯的尊嚴！

天子懾人的威壓，令所有人噤若寒蟬，也令臣服殿下的女子有些瑟瑟。

“皇上，臣女很清醒……不願意，就是不願意。”

女子的聲音平靜，無悲無喜，亦無懼無憂。

不願意就是不願意

君千玦眉目一凝，恍惚想起之前，她也曾這樣不閃不避看著他，只言“唯一要做的，是不為難自己”……

呵，不為難自己

人生多艱，眾生皆苦。

蘇荔，你憑什麽這樣了無牽念、無束逍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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